拉鋸兩年多后，泰國首富謝氏家族旗下的正大股份A股上市夢碎。
10月8日，上交所終止對正大投資股份有限公司的上市審核。此前的9月份，正大股份知難而退，主動撤回了IPO申請。主要原因與養豬正陷入全行業虧損不無關系，且這一次虧損持續的時間超過以往。
近期，一張正大股份高管爆粗口的對話截圖也在網絡流傳。有媒體求證公司為何主動撤回上市申請時被該高管怒懟：“全中國豬價都在大跌，你讓豬價漲啊？你能嗎？”
不止是泰國首富家族，因為養豬，河南首富秦英林家族旗下的牧原股份、四川首富劉永好家族旗下的新希望、原江西首富林印孫旗下的正邦科技、廣東云浮首富溫鵬程旗下的溫氏股份等今年上半年均出現虧損。上半年26家豬產業上市公司合計虧損超150億元。
最慘的莫過于曾經的江西首富林印孫，其正邦科技2021年和2022年分別巨虧188億和134億元，將過去十多年積累的利潤賠光還不止，公司當下正在破產清算和可能退市的邊緣。
泰國首富A股上市夢碎
正大股份于1996年成立，起初主要經營飼料加工業務，經過近三十年發展，成為國內規模最大的飼料生產商和生豬養殖企業之一。
招股書顯示，正大集團通過正大畜牧投資、卜蜂中國投資以及正大秦皇島食品間接控股正大股份。正大股份法定代表人是正大集團董事長謝吉人，謝吉人是謝國民之子。
福布斯2023泰國富豪榜顯示，正大集團謝氏家族蟬聯泰國首富，家族財富達到創紀錄的340億美元。
正大集團的業務以農牧食品、批發零售及電信電視為核心，同時涉足金融、地產、制藥及機械加工等行業和領域，業務遍及全球21個國家及地區。
正大集團主要股東為謝氏四兄弟家族：謝正民家族、謝大民家族、謝中民家族和謝國民家族。但招股書指出，上述四家族之間不存在一致行動關系，正大集團任一股東持有或控制的股份比例均不超過 13%。
在中國，正大集團冠名的《正大綜藝》成為一代人的記憶。
泰國首富家族旗下的產業到A股上市頗受市場關注。早在2021年5月，正大投資就遞交了招股書。
上市的底氣正來自于上一輪豬周期帶來的潑天富貴：2019年其凈利潤為20.11億元，2020年凈利潤飚增達到75.71億元。
但今年3月份更新的招股書顯示，公司2021年凈利潤為7.74億元，同比大跌九成。2022年上半年凈利潤更是虧損23.91億元。
正大股份選擇的上市標準為預計市值不低于80億元，且最近一年凈利潤為正，最近一年營業收入不低于8億元。
業績大變臉令人擔憂，上交所要求模擬測算其2022年業績，分析公司是否符合發行上市條件。正大股份及保薦券商回復，正大股份2022年度凈利潤為8.74億元，模擬測算后，公司扣非凈利潤為6.37億元，符合“最近一年凈利潤為正”的上市標準。
正大股份原本擬募集150億元，其中107.63億元用于17個生豬產業鏈項目，42.37億元用于補充流動資金。正大股份指出，在豬肉需求量大的地區，土地成本較高，建設豬舍需要大量資金支持。過去主要通過自有資金和銀行貸款作為資金來源，較為單一的融資渠道增加了財務成本，限制了公司快速發展。
但在9月份，正大股份還是主動撤回了IPO申請。盡管正大股份沒有更新的財務數據披露，但正大股份高管怒懟媒體的信息或可以佐證，養豬虧損或是拖累其上市的主要原因。
賣一頭虧三百，養豬陷入全線虧損
當前，生豬養殖行業再次陷入全行業虧損。作者據Wind統計，豬產業上市公司上半年合計虧損154.58億元。其中溫氏股份、新希望、牧原股份、ST正邦虧損規模居前。
主要豬企近年凈利潤情況，作者制圖
多家養豬上市公司的銷售簡報顯示，今年上半年商品豬銷售價格都在15元/公斤以下。而去年下半年時，商品豬銷售價格普遍高于20元/公斤，國慶和中秋假期所在的9、10月份平均價格更是達到23.06元/公斤和26.05元/公斤。
大多數養豬企業的綜合成本線在16元/公斤左右，當商品豬供大于求時，豬價跌破成本線，賣的越多虧得越多。
“生豬價格持續低位運行，時間超過一些人的預期。”陳光華表示。
不過與去年上半年相比，養豬虧損幅度有所收窄。
在8月末的投資者交流中，新希望方面指出，上半年豬產業虧損33.8億元，但同比去年減虧12億元。豬產業去年頭均虧損660多元，今年收窄到頭均虧損300多元。
在2019年及2020年的超級行情中，養豬上市公司利潤和股價齊飛。但從2020年9月至今，豬肉上市公司板塊已整體下跌超35%。
2021年初最高峰時，秦英林夫婦持股牧原股份市值一度超過2500億元，如今持股市值跌到1000億元左右，兩年多間縮水超1500億元。在10月24日發布的胡潤百富榜上，秦英林夫婦以1450億元身家排名第13位，盡管名次有所滑落和身家縮水，但仍是河南首富。
新希望的股價則從上一輪周期的2020年9月開始墜落，至今已跌去七成，市值不足500億元。
而由于賭輸“豬周期”，曾經的江西首富林印孫旗下的正邦科技正處于破產重整中，且股票存在可能被終止上市的風險。
正邦科技在對深交所的問詢函中袒露：在2019年非洲豬瘟發生后，基于對以往豬周期的經驗判斷，幾大養殖企業集體錯判，認為本輪行情可以持續到 2022 年甚至更長時間，故在 2019 年和 2020 年迅速上產能，結果經濟環境和肉價過高導致消費嚴重不足，豬價在 2021 年 3 月份開始急轉直下，造成歷史性的巨額虧損。
母豬存欄量居高不下，殺進來的資本難退出
養豬賺大錢的喜悅仿佛還在昨日。2020年，養豬上市公司凈利潤達到史無前例的652億元，其中牧原股份更是達到274億元，由此站穩了“豬中茅臺”的稱號。
這輪超級賺錢行情，是在非洲豬瘟高發、環保核查更為嚴格的背景下，養殖戶大量清欄退出，到2019年9月末，能繁母豬存欄量下跌至1913萬頭的歷史低點。
豬肉供給嚴重短缺，導致豬價暴漲。養豬進入“暴利時期”，在2019年下半年到2020年，一頭豬的利潤能高達3000元，而正常行情下，一頭豬賺300元-500元就已經很不錯了。
隨后，做金融的、做鋼貿的、做房地產的各路資本紛紛介入養豬，賺到錢的養豬上市公司也紛紛擴大產能，生豬產能、能繁母豬存欄量快速恢復，豬價開始步入下行通道。
通常，此時養殖戶大量退出，生豬產能實現去化，豬價逐步回到上行通道。但這一輪豬周期與以往有所不同。
“養豬的周期比較長，面臨的風險和波動更多。”重慶某養豬大戶孫斌（化名）對作者介紹，從建設豬舍，到購買母豬、繁育小豬、再到育肥出欄，即便當下判斷失誤遇到養豬虧本，但建設豬舍等成本都已經投入，短時間很難抽身。
新一輪進入的資本也更具實力。銀河期貨指出，本輪生豬產能去化緩慢，主要在于行業內看好下半年行情。此外，具備一定規模的養殖場出欄占比提升，受制于其前期資金投入、生產計劃，難以像散戶一樣靈活調整出欄節奏，行業的產能調整靈活度降低。
能繁母豬存欄量決定了未來10-12個月的生豬出欄量，可以作為觀察生豬產能的先行指標。該指標在2021年6月達到4500萬的高點后開啟產能去化過程，但到2022年4月回落到4177萬頭的階段低點后，便再度回升。
聯合資信評級公司指出，隨著2022年三、四季度養殖企業盈利改善，農戶母豬補欄積極性提高，能繁母豬存欄數直到2022年12月末才開始下行。
農業農村部設定全國能繁母豬正常保有量約為 4100 萬頭。本輪豬周期中，母豬存欄量始終未低于這一水平，截至7月末，能繁母豬存欄約4271萬頭。這意味著，2023年生豬供應仍將保持充足。
能繁母豬存欄數變化趨勢，據Wind
豬企能否熬過寒冬？
作者據wind統計，上市豬企上半年總負債規模為4749億元，負債規模基本與去年同期持平，但這一負債規模也處于歷史高位，主要上市豬企的負債率均有不同程度地上升。
其中牧原股份、新希望、溫氏股份總負債規模靠前，分別達到1152億、970億和583億元，其負債率分別為60.06%、71.79%和61.32%。
中信建投證券農業分析師王明琦曾對作者表示，在豬周期底部，養殖企業首先必須要有充足的現金流和資金儲備情況；其次要保持適度規模的擴張，避免大躍進式盲目發展；最后，要不斷推進成本端的精細化管理。
正邦科技的債務危機敲響了警鐘，豬企現金流安全被投資者高度關注。作者梳理，已有7家上市豬企的負債率超過70%。
溫氏股份指出，今年行業虧損時間較長，部分企業資金壓力較大，且現階段資本市場融資政策有所收緊，企業對于擴張速度整體呈現較為謹慎的態度。
半年報顯示，牧原股份上半年短期借款達453.33億元，增幅達55%。短期債務快速上升引發投資者關注。對此，公司表示，新增短期債務主要來源于國有銀行、股份制商業銀行等金融機構，新增銀行貸款成本基本在4%以下。短期債務的增加不會影響公司現金流的安全。
中誠信報告指出，在2022年和2023年一季度，牧原股份累計獲得股東借款約149億元和21億元，股東支持力度大。此外，截至3月末，牧原股份獲得金融機構授信約900億元，尚未使用額度約350億元，備用流動性充足。
新希望則在2021年中開始放慢豬場建設，并表示金融機構授信仍然超千億，未來兩年會改善負債率。
這一輪豬周期的底部行情還將持續多久？新希望高管在和投資者交流中指出，當前市場上博弈的主體非常多，對豬周期的底部判斷有難度。但總體說下半年會好于上半年，隨著節假日和消費的恢復，豬價會有所好轉。今年的產能去化還在繼續，核心競爭力還是主要靠降低成本。
“行業里都是聰明人，當大家都押注逆周期布局的時候，就成了順周期。”一位銀行業人士對作者評價稱。
另一個行業共識則是，養豬像2019年、2020年那樣的超級賺錢行情很難再發生了。
